“加密货币”内部的冲突是无止境的,激烈的争论发生于广泛的问题上,却没有人去设计出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有趣的是,也是同一批人在这些问题上始终如一地站在相反的立场。从货币至上主义和财富分配,到治理以及共识算法,这些问题差异巨大,而形成的反对团体却保持不变。很自然地,这就形成了双方都盲目地越过对方谈话的无益习惯。
在愿景冲突中,政治经济学家和社会理论家托马斯·索厄尔(Thomas Sowell )认为,这一现象,源于人们对制度性质及其局限性基本假设的差异。虽然很少有意识地认识到,但这些假设是影响人们意见的最大驱动力。由于愿景很少被检查,但其有深刻的影响,索厄尔将“愿景冲突”描述为一种机制,来思考这些假设。
通过强调这些假设如何在形成我们的观点中发挥基本作用,我们揭示了“愿景冲突”与加密货币支持者之间爆发的意识形态斗争。
在分析开头,我们先列出了相互冲突的愿景框架。使用这个框架,我们继续解释“加密货币”愿景的冲突。从对加密货币愿景冲突的理解出发,我们接着在深入分析之前,对加密货币内部发生的争论结构进行了评论。
目录
一、定义愿景
二、“加密货币”愿景的冲突
三、争论结构
四、货币至上主义与多元货币
五、加密货币发行的“公平性”
六、治理
七、工作量证明(PoW)vs.权益证明机制(PoS)
八、未来还在建设中
一、定义愿景
为了理解“加密货币”的愿景冲突,首先要根据索厄尔的研究确定愿景是什么。简单地说,愿景是一种关于事物应如何运作的直觉,它是一组关于世界局限性和本质的假设,使人们能够理解(或至少相信能够理解)事物以其方式运作的原因。索厄尔定义了两组对立的假设,并赋予它们相应的术语:“受约束”和“不受约束”。
受约束愿景
每一个愿景的核心都是对局限性的坚定信念或认知。那些愿景受限的人认为,某些现实是不可改变的,例如“稀缺、利己、人易犯错、邪恶等”。[1]在愿景受限的情况下,改善的唯一途径是了解自然的基本规律,创新的唯一途径是与这些规则规定的具体参数保持一致。
受约束的愿景意识到,虽然A可能比B好,但如果A不能简单地完成,则无关紧要。例如,通过希望摆脱地心引力来实现飞行,或者通过希望摆脱暴力来结束战争,这将是伟大的,但这根本不在可能性的范围之内。与受限愿景相一致的是,亚当史密斯看不见的手和庄子的自发秩序等概念,它们承认人的局限性,并规定将这些局限性转化为进步的思想。
受限的愿景通过确认权衡而不是解决方案来鼓励决策。考虑到可用的选项有限,受限的愿景试图做出最佳的权衡,并理解“未满足的需求”必然会继续存在。因此,“针对特定问题的特定解决方案,远不如拥有和维护适当的权衡和纠正不可避免错误的流程重要。”[2]
不受约束愿景
那些有着不受约束愿景的人认为,实现预期结果的唯一限制是我们缺乏想象力。通过这一视角,任何系统都存在潜在的问题,仅仅是因为人们不够聪明、关心、富有想象力或足够大胆:有了正确的心态,稀缺就可以消除,人的私利就可以纠正,不完美就可以完善,邪恶就可以根除。相比建立机制来绕过任何基本限制,不受约束愿景的人认为,重新设计世界以消除其缺陷是可能的。因此,“痛苦权衡的棘手问题,并不是不受约束愿景的一部分。”[3]
在不受约束的愿景下提出的问题,集中在如何删除现有情况下的特定负面特征以创建解决方案。通过这样做,决策最终归结为选择完美的解决方案,而不是确定权衡方案。有了适当的创新,几乎没有人(如果有的话)必须做出牺牲来实现特定的改进。在不受约束的愿景中,可行性问题不是主要关注的问题,因为权衡只反映个人偏好和环境的不同程度。
在这两种情况下,无论所持假设如何,预期结果都保持不变。两种愿景的目标都是创造尽可能好的结果。由于这些假设是决策的基础,所以很少有人就如何实现预期结果达成一致。两种观点都承认世界有无限的欲望,并相信有一种最佳的方式来满足这些欲望。
正如标签“受约束”和“不受约束”所表明的,一个愿景承认,我们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受约束),另一个愿景则肯定我们的潜力是无限的(不受约束)。因此,对于如何适应期望的结果,每个愿景都会得出相反的结论,这并不奇怪。
二、“加密货币”愿景的冲突
考虑到这一框架,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有多少加密货币的主要智能故障线位于受约束/不受约束的鸿沟上。这个行业是新生的:在一块巨大的画布上,布满着成千上万名参与者,其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最终游戏。
在没有广泛采用的情况下,参加者又回到叙述上来。在定义这些叙述时,我们看到了区块链内部的分歧是:“加密货币”的最终愿景是一个超级资本主义的高尔特峡谷,还是一个受激进市场启发的非中介化社会(或两者兼而有之)?甚至针对不同区块链的叙述也不一致,因为我们已看到对比特币和以太坊的叙述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了变化。
这篇文章建立在之前Nic Carter和Hasu的探索比特币演变故事的工作基础之上。虽然研究人员专注于描述叙述是如何随时间而演变的,但很少有人对这些演变进行分析,将其置于语境中:这些演变仅仅是机会主义的,是加密货币生态系统中商业(和投资)机会转移的结果,或者它们是否反映出更根本的脱节的哲学取向?
人们对“货币加密”和“技术加密”所做的最显著的区分,是一个良好的起点,但不完整。在我们看来,这些区别并不是“硅谷”和“密码朋克”的区别。
很多密码朋克并不是底层隐私的强烈拥护者,很多硅谷企业家也在警惕同行“快速移动和打破事物”的文化,这些区别更加基础化,反映了技术可帮助构建受约束和无约束的未来观。
三、争论的结构
Hasu的比特币社会合约模型,揭示了公共区块链中社会合约与实施细节之间的二元关系。
几乎所有关于加密货币的争论都发生在社会阶层。这是有充分理由的,鉴于很多公共区块链遵循的网络治理模型的性质,围绕共识作出的决定,往往会强化未来的先例。因此,在一些重大的历史辩论中,设计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有没有可能建立一个具有固定货币供应量的可持续的长期安全模式(又或者是温和或高通货膨胀)?考虑到增加的攻击面和增加的安全成本,可编程性和表现力有多重要?如果“绝对”基础层隐私增加了货币供应量验证的难度(或需要对系统的发行者或维护者有更大的信任),那么它是否值得?考虑到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增加区块大小(降低交易费用并允许整个节点成本线性增加)是否是一个短视的决定?
这些辩论很少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无论是在小的电报群讨论,还是在一次大型会议舞台上,讨论都会转化为宗教狂热和撕逼,而不是把想法作为一个权衡问题来表达。加密货币价格是赢得叙述的实时记分板,所有权创造偏见,当人们面对微妙的辩论时,他们会选择用“掏腰包”的方式来解决。
辩论的大部分结果是用不透明的公告代替论据。狂热者会回到简单的玩笑和空洞的言辞当中。
为了看穿这种空洞的言辞,索厄尔建议运用常识的一般原则(尽管通常被忽略),如下所示:
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重新定义他们的术语,所有的陈述都是正确的;任何统计数据都可以外推;如果不是所有的B都计算在内,或者A被夸大了,A总是可超过B;对于每一个专家来说,都有一个平等而对立的专家,但对于每一个事实,并不一定都有一个平等而对立的事实;每一项政策都是以足够低的标准成功,或以足够高的标准失败;根据所选基准年的不同,大多数变量既可以显示上升趋势,也可以显示下降趋势;你总是可通过把一个变量放在上面,而把另一个变量放在下面来创建分数,但是这并不能在它们之间建立任何因果关系,并且所得到的商与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事物,都没有任何必要的关系。
对索厄尔原则进行仔细研究后得出,很多“加密货币”的争论都是缺乏深思熟虑的。
四、货币至上主义与多元货币爱好者
首先,我们只拥有比特币,它是由中本聪创造的,据所有证据显示,他可能已成为了该项目的局外人。由于比特币严格专注于在不依赖可靠中央铸币厂的情况下,提供新的电子现金系统。因此,爱好者和开发者的最大关注点始终是代码库的安全和货币政策的安全。从历史上看,比特币不仅在其优点上引起争论,而且在其安全的二阶和三阶效应上也会引起争论。
比特币最初的草根密码朋克运动从未专注于“区块链技术”。到目前为止,大多数“比特币忠实爱好者”或“垃圾币抵制者”将比特币的关注点视为一项基层自下而上的工程工作,这与以太坊、Tezos等项目采用的更为正式的自上而下的工作形成鲜明对比。
受奥地利经济学家的启发,比特币在历史上选择了“简单”和“敌对”的世界观,其基础是对货币历史的理解:“杀手级应用”是货币,而比特币,这个潜在的全球货币竞争者,具有最大的潜在TAM,在他们看来,其他试图创建更好比特币的项目和重复其“基本设计限制”的项目,误解了其预期用途。
而多币种爱好者则不以为然,这种不受约束的设想认为,“认为加密技术除了缓慢而不稳定的货币形式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提供,这是想象力的一大失败。”
在这些不受约束的假设下,比特币可能会被描述为加密货币“计算器时代”的一部分,正如Andreessen Horowitz合伙人Jesse Walden最近解释的那样:
“很多人认为,去中心化货币系统的最重要属性是安全性,而不是可编程性,因此,有限的脚本语言是一种特性,而不是一个bug。通过这个镜头,我们可以把比特币看作是一个计算器而不是一台计算机(这是一个积极的评论!)它是专门被这样构建的,并且擅长其任务,但是对于热衷于修补和构建新应用程序的开发人员来说,他们需要向新的体系结构发展。”
对于那些对世界有偏见的人来说,比特币缺乏愿景。因此,相同的特性(例如,复杂的可编程性)可能被受约束愿景的人视为bug,而被不受约束愿景的人视为特性。索厄尔(135)阐明了这一区别:
“对于那些不受约束的人来说,问题是:在现有的情况下,什么将删除现有情况下的特定负面特性以创建解决方案?那些有悲观愿景的人会问:为了实现这个特别的改进,必须要牺牲什么?”
另一方面,对于受限的愿景,没有解决方案,只有权衡。就像Jimmy Song这样的比特币开发者认为,区块链技术存在着重大的权衡,从开发和维护的高成本到协调各方复杂激励的挑战。比特币爱好者认为“区块链”和“通证化”倡导者没有抓住要点:使用分布式账本锤,每个激励问题看起来都像是钉子。
以太坊从2016年底开始的营销活动提出了“无法停止的应用程序”,它能让很多开发者做很多的事,其中很多东西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尽管图灵完备性可能有其优点,但它并非没有重大的权衡。
很多硅谷的投资者曾认为区块链的杀手级应用会创造新的市场。
Pantera Capital的首席信息官Joey Krug将传统公司的非中介化视为其“区块链技术”理论的核心部分,其认为区块链以其最强大的形式,可以在远离金融服务的行业中创造市场,并在这一过程中结束大量的传统业务:
“区块链技术适用于多边市场,尤其是金融市场。其他真正与金融市场融合的用例包括:文件存储市场(如FileCoin)、计算市场、电子游戏产品市场、命名空间市场(如Handshake)、博彩市场、共享经济协议等。这些项目将推动一个典型的非中介化过程:削减现有的营利企业,用软件取代它们。软件在吞噬世界的同时,它们也在吞噬软件。”
硅谷对无约束愿景的偏见是直截了当的。通过首先将比特币这样的网络定义为软件,技术专家的角色先于货币主义者。因此,“区块链”只是不断发展的互联网基础设施(Web3.0)中众多新兴平台的一个。在“开源之后会发生什么?”Andreessen Horowitz的Denis Nazarov优雅地解释了这一观点:
“创新型公司多年积累的东西,创造了极其有用的服务(搜索、地图、社交、商业),但进一步的组合创新是禁止外部开发者和企业家进行的。以同样的条件从头开始重建服务,这在游戏后期是没有希望的。
随着加密网络的发展,它们可能会提供强有力的激励,以进一步解锁状态,并在当今很多由封闭网络主导的领域创建开放式服务。加密网络提供的开放服务,将为新一代开发者和企业家提供前所未有的创新机会。”
语言的使用
技术专家对区块链技术潜力的阐述,拒绝了当前对技术进步有偏见的限制。没有看到这一愿景,通常是因为“怀疑者”缺乏想象力。考虑到互联网体系结构的新生状态,或者考虑到第一部iPhone的有限功能,移动应用程序的爆炸式发展,谁能在1995年看到互联网的潜力呢?索厄尔澄清说:
“痛苦权衡的棘手问题,并不是不受约束愿景的一部分。问题的存在,仅仅是因为其他人不像不受约束的人那样聪明或者充满想象力和勇气。”
这一点甚至在无约束观点的语言选择中也可见,索厄尔指出,“不受约束的词汇中,充满了反映他们拒绝渐进权衡和绝对解决方案的声音。”
更一般地说,语言的使用成为个人观点的强烈反映。例如,术语“垃圾币抵制者”表示对基于区块链的人类问题解决方案潜力的受限看法。
“比特币忠实爱好者”一词本身就是Vitalik Buterin提出的贬义说法,在他提出的比特币可用功能扩展建议遭到拒绝之后,他选择创立了以太坊。自那以后,比特币就被武器化了,Vitalik指出,“我真的希望成为 *比特币忠实爱好者*,但这仅仅是因为比特币忠实爱好者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其寻求消除所有非比特币的平台。” 虽然这个术语已被比特币爱好者微调,以反映货币主义者的描述性观点,而不是规定性的意识形态,但这仍然是多币种爱好者怼比特币忠实爱好者主张的主要点,Vitalik阐明了他的观点,甚至使用了“限制”这个词汇:
“因为我把单一币种忠实爱好者看作是一种寡头的寻租思想,其严重限制了加密货币创新的可能性,使其依赖于政治过程(比特币治理)而不是市场竞争。”
索厄尔在他的研究中,澄清了“受膏者往往在短暂的环境基础上给人们贴上永久性的标签”,以便更牢固地把自己定位为劣势,加强“我们vs.他们”的动力。这些标签是没有用的,一些“有毒”比特币爱好者的看法,并不反映大多数比特币持有者的观点,他们甚至不知道在线加密货币叙述的细微差别。
比特币爱好者进一步推倒了这一不受约束的观点,并指出它们基本上脱离了科学。即使是最坚定的无约束观点的支持者,也承认当今技术的现实和对未来技术吸引力之间的差异,Walden进一步指出:
“在开放研究领域中,这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服务器时代”体系结构的支持者认为,“云时代”的经验将通过异构区块链之间的区块链间通信的标准化和抽象化而浮现。其他的,如以太坊2.0(Serenity)和Dfinity,正在融合到同质的、图灵完备的分片链上。还有一些人正研究将计算从链上转移出去的全新架构。”
从技术乌托邦主义或涅盘谬论的角度来看,可行性被认为是受到多元化投资组合(风险投资模型)的攻击,而不是在不断膨胀的设计空间中探索权衡。
五、加密货币发行的“公平性”
从一开始,关于各种加密货币“公平性”的争论,就引发了关于未来财富分配应是何样的激烈讨论。这是可预见的,如果加密货币实现了关乎未来的完整密码朋克愿景,它们代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财富转移运动之一。随着当前收入不平等问题成为了全球讨论的焦点,加密货币或加剧现有问题,可能已成为很多人的首要考虑。
多年来,有很多尝试来量化这种差异,包括coinbase CTO Balaji Srinivasan所做的工作,他探索了不同网络的基尼系数。这些研究工作引起了加密货币爱好者和外部批评者的愤怒,其中包括:
狗狗币创始人Jackson Palmer:
“加密货币的制度化将极大地重新集中权力结构和代币分配。因此,你可以对该技术的大部分最初设想说再见了。”
加密货币分析师Ferdous Bhai:
“80%以上的比特币已被分发。 1)这些币属于哪些人? 2)我们是否希望通过超级比特币化来使这些持有者变得富有? 3)比特币的富人会将他们的财富用于善事,还是会继续压迫和剥削? 没人谈论这些。
”
这一冲突是比特币爱好者自下而上受限观点之间应变的另一个例子,这些观点认为试图设计“理想”财富分配是徒劳的,而批评者则认为,比特币爱好者因为其早期采用比特币而获得了“不公平”的奖励。受限观点的捍卫者认为,比特币的目的仅仅是提供一种非主权货币替代品(这种货币被设定为无法被没收或恶意乱发),并且比特币的分布由自由市场完美校准,根据投资者在风险曲线中的位置奖励投资者。一些人进一步认为,鉴于所有权集中度随市场周期而转变的经验建议,对比特币分配的担忧是过度的,自由市场解决了这个问题。
如果持无约束观点的人计划在社会中进行某种财富分配,则持约束观点的人会澄清说,这违反了比特币的单一目的:防止强制财富再分配。索厄尔再次深思熟虑地评论了实践中的财富差距:
“如果一个人认为收入和财富不应该像现在那样产生,而是应从某个中心点以慷慨的方式分配,那么这个论点应该公开、明确和诚实地提出。但是,如果说我们目前有一个应该改为分配结果B的分配结果A,那就是错误地陈述这个问题,把根本的制度变化伪装成简单的偏好调整。“分配”这个词当然可以用在多个意义上……真正要说的是,数字对[不受约束的]来说并不合适——这才是重要的,数百万人在市场上相互交易的所有目的,必须服从于[不受约束的]观察者提供某种统计表的目标。”
尽管如此,冲突的愿景依然存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雄心勃勃的实验正在被推动,包括通过大规模空投的UBI尝试或专为防止长期财富囤积而设计的比特币替代货币系统。而受限愿景的用户用实际性反击这些形式的理想主义:尽管有良好的意图,但这些系统的早期迭代通常设计得很幼稚,忽略了自上而下激励操纵的二阶或三阶效应。在很多情况下,这些政策可能创造可赌博或破坏的激励机制,它们会加剧现有的不平等,最终伤害到那些它们声称要帮助的人。
六、治理
开源协议治理的元问题一直是一个长期争论的问题,在这一争论中,我们可以沿着约束和无约束的分界线再次识别断层线。
受约束的愿景认为,最佳治理是通过自下而上的方法实现的,该方法试图最小化主观性和最大程度地增加不信任度,而无约束的愿景认为,最佳的治理,是通过与现有自上而下法律框架相结合的正式链上方法实现的。
尼克·萨博的湿代码和干代码的心理模型,进一步说明了这些相互冲突愿景的本质。在最高层次,“湿代码”由人类解释,“干代码”由计算机解释。干代码的例子包括智能合约、安全产权和域名系统。人类语言可能介于湿代码和干代码之间:例如,如果一个计算机程序能够将文本翻译成多种语言,人类语言可能被认为是干代码。
湿代码和干代码之间的区别提出了一个问题,即在不暴露于人主观性的情况下,形式化治理在多大程度上是可能的。如果湿代码本质上是人类可读的,而干代码是计算机可读的,那么受限愿景的设想是,将湿代码法律系统转换为干代码不仅会增加额外的复杂性,还会引入人的主观性元素。
由于法律和治理的具体内容是复杂和不可知的,因此受约束的愿景反对完全正式的链上治理:“代码即法律”(law as code)的实施变得非常主观,不太可能解释现实世界中不可预测的变化。
由于避免人的主观性和最大限度地提高网络的不信任度,是受约束愿景的首要任务,“代码即法律”变得不具有吸引力。正如比特币开发者Matt Corallo所强调的:“不信任是指在无需信任任何东西的情况下,通过运行自己的开源软件来使用比特币的能力。” 而受限的愿景假设了一个正式的治理系统,它为开源软件增加了不屈不挠的主观性,将以牺牲自动化的完整性和不信任为代价。
通过正式的链上治理,对干代码的更改是完全任意的,受约束的愿景通过首先确定流程的优先顺序并提出质疑来避免这一现实。正如索厄尔所说:
“对于那些有受膏者愿景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选择最佳解决方案的问题,而对于那些有悲剧性愿景的人来说,更根本的问题是:选择谁?通过什么过程,错误会带来什么后果?”
一个软件的正式治理系统是从一个干代码实现中创建的,而这个干代码实现本身就是湿代码。结果,软件的控制和信任转移到了人类身上。在无约束的愿景下,人类应该能够以持续的方式改变网络的实现,因为人类是真理的最终仲裁者。因此,这一愿景将推动人们的主观主张,即通过软件自动化实现信任最小化是最佳的,同时拒绝接受这种“代码即法律”的主张。
七、工作量证明(PoW)vs.权益证明机制(PoS)
比特币的工作量证明(PoW)是受限愿景的一种体现,一种解决基本限制而不是重新设计这些限制的机制。尼克·萨博在《货币、区块链和社会可扩展性》当中解释说,比特币的工作量证明通过进行必要和有意的权衡来适应我们的认知局限性和行为倾向:其极大地牺牲计算可扩展性,来提高社会可扩展性。
约束的特性,约束的缺陷
参与一个“制度技术”的能力,基于技术激励参与者并保护系统及其参与者免受恶意活动的影响。通过提高社会的可扩展性(这是PoW的有效之处),最大限度地增加了可有益参与系统的人数。因此,受限的PoW愿景认为,比特币的成功不应取决于其计算效率,而应取决于其通过信任最小化提高社会可扩展性的能力。
无约束愿景的人认为,比特币计算效率低且其不可扩展,而受限愿景的人不仅认为这是一种有意的权衡,而且是一个基本特征:专用硬件应执行一个功能,其唯一输出是证明计算机确实执行了昂贵的计算。正如尼克·萨博强调的那样:“大量的资源消耗和糟糕的计算可扩展性,为独立、无缝的全局和自动化完整性解锁了必要的安全性。”
虽然计算和社会可扩展性的实现都是需要的,但受限愿景的人们承认,如果不牺牲安全性,就无法实现。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地,自动化的完整性需要高资源利用率。即使计算机科学有了突破,受限的愿景也认识到完全的完整性和绝对的不信任是不可能的,这使得明确和有意的权衡变得更加必要。因此,受限的愿景完全接受这样的权衡是不可避免的,并且“很可能这种权衡不会很大,但是在保持完整性的前提下进行性能改进是可能的。”[4]
对于不受约束的愿景,围绕PoW的假设是完全不同的。无约束的愿景并没有断言PoW会牺牲计算效率来提高社会的可扩展性,而是断言PoW不合理地消耗了比它所创造价值更多的资源,这使得它成为一个浪费和陈旧的系统,其急需改进。
无约束愿景人士用来说明PoW“浪费”的一种常用统计方法,是衡量系统所耗能量与系统处理的总交易量的的比例。通过使用这样的统计数据,很明显为什么在无约束愿景人士看来,PoW的效率如此之低,例子有:“比特币每天消耗5个广岛的能源,却只处理Visa等支付系统零头的交易量。”
使用这一论点来说明PoW浪费的证据,意味着信任最小化并不是无约束愿景中的必要特征。如果是这样,将比特币与Visa进行比较就是徒劳的:Visa并不能通过最小化信任来提高社会的可扩展性,因为它更具“计算效率”。这种比较不仅消除了限制的存在,而且试图将两个完全不相关的变量联系起来(即能源支出和交易量不是彼此的函数)正如索厄尔强调的那样,这些变量的错误关联导致“统计外推,而没有对产生这些数字的实际过程进行任何分析。”[5]
一个无成本的选择?
认为PoW浪费的人会选择一种更便宜、更谨慎的选择。对于不受约束愿景的人来说,PoW没有完全屈服于替代方案的原因,可能是缺乏对环境的关注或缺乏对技术进步的想象,正如Emin Gun Sirer所建议的:
“100年后,下一代人会用我们对其他大众狂热者同样困惑的看法谈论PoW。浪费精力在电子账本上做鸡爪印的荒谬性将变得更加明显。我们将以同样的方式,回顾碳氟碳化合物和含铅汽油的使用。我们应该使用更好的系统来取代它。”
如上文所强调的,无约束观点是删除现有情况中的特定负面特性以创建解决方案。在PoW的背景下,不受约束者提出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消除PoW的计算效率低下和能量浪费问题,以创建更好的抗女巫攻击机制和共识算法?”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像PoS这类机制已成为最流行的解决方案,正如以太坊创始人Vitalik Buterin强调的那样:
“PoS的哲学不是‘安全来自燃烧的能量’,而是‘安全来自失去的经济价值’。
在一个权益证明系统中,任何持有系统内token的人都可以参与,并且代理人所拥有的影响力与其所持的token(或权益)成正比。这是一个大大提高PoW‘挖矿’效率的替代方案,使得区块链能够在没有挖矿硬件和电力成本的情况下运行。”
在不受约束愿景人士的观点下,PoW被归类为一种女巫攻击控制机制。因此,消除token生产上的能源支出有更大的理由。Emin Gun Sirer解释说:
“用于币生产的能源纯粹是被浪费了,它没有为币的价格提供支撑,它是从系统中泄漏出来的值。很像印刷泰铢的高成本,但并不能保证其价值高于美元。这只是矿工之间竞争的代价。”
因此,在在不受约束的愿景中,目标是实现一个固有的无成本系统,而不发生泄漏。在PoS机制中,网络参与者不需要使用过多的能量来维持账本不变,从而显著降低劳动强度。由于进入门槛较低,降低劳动强度将更加公平,有助于鼓励社区参与。具体来说,这一不受约束的愿景声称,将挖矿业从获得过多低成本能源的实体中夺走,将有助于平均重新分配工作,并导致一个更加民主化的系统。通过删除保护PoW系统中的值的特性,安全性反过来又从系统本身存储的值中派生出来。正如David Yakira所指出的那样:“从某种意义上说,PoS系统是递归的,增加其存储的价值,意味着它具有更好的安全性,这进一步允许价值增加等等。”
然而,在受限的愿景下,将PoW仅仅定义为一个女巫攻击控制机制是不完全准确的,并且对其目的无关紧要。PoW也被视为“给予数字区块现实重量”,并实施可预测的精英分配机制的昂贵的必要条件。
因为受限愿景人士认为“没有解决方案,只有权衡”,没有泄露的无成本机制在本质上也是不可能的,正如Paul Sztorc指出的:
“将支付触发转换为社会或政治层面,只会将工作支出相应地转换为贿赂和宣传领域。 如果一个物体有价值,人们将花费精力去追寻它,直到它价值为 (MC=MR)。这是说得通的,因此,稳定解决这些问题在本质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入之前,总是有工作的动机。”
八、未来还在建设当中
正如我们所强调的,加密货币爱好者、投资者和建设者之间的这些分歧,可以从“不受约束”和“受约束”这一轴上看到,这两个冲突的意识形态超越了地理、专业或背景。
我们相信,这些愿景最可能的结果是以某种形式发送融合。尽管未来仍不确定,但愿景冲突仍然存在,因为在现实中,愿景是我们在实施和整合数十年的路线图之前必须关注的全部内容。
受约束愿景的主导视图与更抽象的无约束愿景并不相互排斥。虽然表面上,货币间的斗争仍然存在,但最终的boss(第三方非中介化)却是共同的。虽然斜视后会出现差异,但高层次目标并没有分歧。有隐私意识的密码朋克希望摧毁广告驱动的技术垄断,以及比特币仍然是对抗独立于政治、社会或宗教信仰暴君的有用工具。
如果区块链确实代表了计算领域的一个主要发展,那么这些系统可能遵循一种发展哲学,其更接近于(具有不断迭代的发布周期的)传统软件发布周期。
这些争论会让人想起早期互联网上关于理想协议标准或内部网和互联网(早期的区块链对比特币)的争论,或者更进一步的关于劣质货币金属对黄金的生存能力争论。最终,胜利者将从今天相互冲突的愿景中脱颖而出,并呼吁道:“我们怎么看不到这一点呢?”
对于当下,未来仍在建设当中。